獎牌
金碧輝煌的會堂里,我和同類們在空曠里嗡鳴。冷冰冰的、周圍全是冷冰冰。會堂中央花團錦簇,簇擁著一位青蔥的少年——我猜,他一定也冷冰冰的。廣東沒有秋天,外面的天氣一定還是很熱的,足以讓人大汗淋漓。我被松松地揣在懷里,我的主人沒有大汗淋漓,或者說,他對任何氣溫都毫不關心。我想,他只是睡著了吧。正上方的抽泣聲好似快要震碎我,恍惚中,我與面前的金屬棺槨產生了別樣的共鳴,思緒紛紜……
你知道什麽東西是生來就被賦予了一定意義的嗎?——是我?千錘百煉後,我被雙手奉上,得到了我的人高高舉起我、激動地親吻我,我是他們至高無上的戰利品——或許也不是;是我的主人?他在象棋桌上,在琴弦面前,在考場里……他是個提線木偶,他皺著眉頭,他迎著鏡頭,他得到一個又一個我。他把一個又一個我拎回家,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的母親展示。他把自己當做常勝將軍,企圖以此換到些什麽。他掛著我,笑著扭開房門,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數落,一次又一次的譏諷,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堆積成山的負罪感,以愛為名的枷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看起來沒有朋友,有的時候我甚至以為他也沒有家人。他好像十分缺失某樣東西,但事實上,這是我愛莫能助的。這該是我的真正的存在意義嗎?我感覺自己沒有任何用處。
今天的風好大,窗口送來呼呼的風聲,將我身上的綢帶吹得東扭西歪。我俯在沾滿水痕的日記本上,聽著房門外不斷急促的敲門聲。 門外的聲音隨著門被撞開戛然而止。我看到女人的怒容瞬間轉化為錯愕,她一步步向窗口走去,用剛剛打過主人的手撥開簾子……
主人的筆記本厚厚的。這一頁題目上顯示著「學校作業:請寫下你的人生關鍵詞」字樣,中央的幾個字被暈成了模糊斑駁的痕跡——
「渺遠的,荒蕪的,易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