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談隨記-竊夢者

「我就像是在一個南方的群島，看到了大興安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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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談隨記》
我所能記得的夢境，無一不會在我醒來的那一刻、一瞬間退遠，而我在夢境中經歷的一切，那些虛無縹緲的幻影，從未在我記憶當中出現過的，就像是，這是別人忘記了的人生，被我悄然地撿起來了。
夢里，無時無刻都是陰天和黃昏。
我的家鄉是南方，一個不算落後也不算先進的城鎮，而本是一條不寬的江看不到了對岸，我站在了山腳高處，俯瞰整座商城。
時間線混亂地對上了哪年的秋天，不知早仲暮，我穿著一件黃格子襯衫、一條白色七分褲，風會吹進我的袖子，隱隱地發冷。
是陰天，也是傍晚。
夢里的下一幕鏡頭，我已走上了山腰，帶上了我的眼睛的那個主人公沒有怎麽環顧四周，在一個修的較為平整的上坡路上，前方是一片空曠的遠處，萬里枯木，山巒夾煙，近處是如斷崖一般的下行陡階，於是我因為害怕而後退了兩步，一旁是一個破爛的小型卡車，另一邊還站著一個人，下意識的回路，那個人是我的弟弟。我一擡頭，並不是平常的山景，他是獨屬於夢境的，獨特的，不可能在現實中出現的場景。
是風，大興安嶺的風。是這篇作文原本的題目。
我剛醒來的時候，我就說，我寫這篇作文，題目要叫『大興安嶺的風』，就寫夢里發生的，我在南方的一個臨河的小鎮，看見了大興安嶺，我站在了山腰，眼前是萬里叢木，峽口騰霧。
我從來沒有到達過這里，我從來沒有記憶過這里，我並沒有成功帶上主人公原有的記憶，我似乎在這個主人公的人生當中，忘記了他的一份經歷，在這個山腰中，不肯向前也不肯退後，是因為我迷了路吧，而等我的夢醒了，主人公也將拾起他的回憶，而這個作為這份記憶的「偷竊者」，他所在這份夢境中經歷的一切，都將在步入現實後悄然退遠。
一場夢境，我好像在經歷一場並不是屬於我的人生。
為什麽會是陰天和黃昏呢。
無數個雜碎的夢里，能因驚恐而記起來的，是我站在火車軌道的中心，四周都是隧道，是我站在我從未到達過的大橋橋頭，一眼望不到對岸，身後是車水馬龍，是我在走故鄉的一處搭石，醒來之後卻發現那陌生的地方並不是我的故鄉，是我來到鎮中村里的一所高校，醒來後才意識到這所學校並不坐落在這里。
夢里的陰天和霧霾，是為了隱去一些我不是很確定的記憶，從而讓我模糊了。夢里的我真的是我嗎？帶著那份陌生或錯誤記憶的，真的是我嗎？是不是誰的人生帶上了我的眼睛，在這份記憶將從他的人生中忘卻的同時被我記起來了，或者說是平行時空，在時空的那一面，錯誤的地理坐標，另一個我，在做屬於那個時空的事，帶著屬於那個時空的記憶。
是不是前世今生？或者已逝之人的一生？
夢境是每場作文悵望不疲的主題，對於夢境的描寫，有的真實可感，有的縹緲虛幻，在被現實條件所束縛的實際生活中，偌大的世界，我被困在了一個狹小的縣城，日復一日地做著同一份學業，同一份工作，在一份唯一的屬於我的人生的羊腸小道，樂此不疲地走下去。夢境如書，沒有經歷過的一切，就像是我在只有山水的江南，遇見了無數個太陽從海平面升起的時刻。
隧道的終點，海鷗從船桿上起飛。
一種無言的落寞，會油然滑入我的心底。
有時，我會開始珍惜我的夢，在跟朋友聊起的時候，偶然的說到，即使醒來之後才發現很離譜，就會像一塊釘子一樣敲在了一顆真實的心上。
夢都是玩玩而已的，除非我真的愛寫，我是不太想寫夢的，多半的半途而廢，棄了稿的文章，是寫不下去的，難以描述的，是我記不起來那位主人公的生日了，不不，是我記不起來那時我的心情了，作為夢境的那個人生的主人公，當時的緊張與興奮，慌張與惶恐，是在我提筆時，又嘆了口氣放下了的。
寫不出來，也說不出來。
悶在了心口，難以表述的一種感覺。
時間線完全對不上，因為我沒有印象我在哪個秋天經歷過這樣的一份場景，地點也對不上，我的家鄉沒有大興安嶺，沒有萬里枯木，我沒有坐過火車，我對列車的印象只停留在動車站，連人也對不上，故事也對不上，我有弟弟，弟弟……
那場大興安嶺的夢，屬於主人公的弟弟隨著我的視線一同遠眺遠方的山，沒有多話，身著是一件短袖，一件孩子氣的工裝褲，屬於我弟弟的那份眼眸對上我的時候，卻是意外且違和的成熟冷靜。
混亂的，都是混亂的。假如那時我在學校的床鋪上醒來後遇見了在與我相隔甚遠的地方讀書的弟弟，我肯定會對他說，我夢見你了，夢見我們一起去爬山，很可笑，那座大山在我們這座水鄉。
我的弟弟肯定會很孩子氣的問我：「真的嗎？我在夢里做了什麽啊？」
記憶回退到很遠很遠的一處，悄然滑過一滴淚水。
人們對夢境的闡述，很多很多次，都是對美好的幻想，對遺憾的悔恨，不小心記起了過去了很久的甚至快忘記的回憶，記起了其中的某一個細節，醒來後就親人復活淚目了。
是一種虔誠的懺悔，是對真實的一份小小的、小小的不滿。
生命有三分之一來自夢境，最普遍的，也許是與喪屍奔跑，也許是與暗戀幾年的人牽手路過，也許是再見了闊別已久的同學、親人，與天人永隔的他們說上了幾句話，也許是怪誕事跡，不知不覺就經歷了一場命案。自行車從上坡下滑穿越馬路如越野，還是學生的我卻在早餐店幫忙做起了生意。
荒誕，卻偉岸。
為什麽是別人的人生，是因為自己經歷不了自己夢中所能經歷的，沒有勇氣，沒有無畏，所以只能鎖在自己人生的軌道里，窮其一生，卻只是為了改變行跡。
而一場夢境，就足以打碎所有夢想離我的距離。
如果，我一定會因為不能記起而感到永恒的失望，美好是暫存的，在另一個世界經歷過了，我該把記憶還給他原本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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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吧，只要心里留念，無論光陰都永存。」